去了外太空

【楼诚】金荷志·梦里花落篇·章十八

十八  后招解疑

明楼和迷龙初生牛犊,但对着这无名黑渊也不敢冒撞。大地像是被利刃切了一刀,裂口宽不过两丈却横向里绵长不绝,丽日下能清楚看见两边山脉都被黑线割断,绕道不见得是个好主意,可是不绕道裂谷里汨汨翻滚的黑雾看着就觉不祥。两人牵着魇兽在崖边转了一圈,啸月和噙风没表现出任何不安,迷龙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摸摸啸月的耳朵问它,“能跳过去吗?”

啸月扬扬脑袋表示小菜一碟。

“明楼,咱们——”迷龙这一回头不要紧,正看见明少爷蹲在崖边朝那黑雾里伸手。明楼他手上流淌着一层白光,是他牧师之力的外放的表征,迷龙这才稍微放心,他深知明楼一贯稳重不做没把握的事,不再多嘴站在一边看明楼施为。

明楼指尖慢慢向黑雾靠近直到两相接触也没觉出任何不适,他的手一点一点从黑雾中间穿了过去——明楼自己也紧张,腿上绷着劲随时准备后撤,可事情如他预料,黑雾一遇灵力就消散。

明楼不敢托大,试验过了就收手,黑雾中被他灵力侵蚀出的空洞又渐渐填满,平安无事的结果却让明楼一下变了脸色,他立刻站起身来:“我下去看看。”

迷龙一把按住他:“不要节外生枝,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知道。迷龙,我是牧师,这黑雾是幽冥死气,不会认错的,裂谷下面的情况很可能决定咱们是不是要到此为止打道回府,据我看,事情超出预想了。”明楼边说边从行李里翻出绳子打结,迷龙过来帮他,明楼继续说:“我想下去就能确认咱们昨天到底遇到谁了,死灵法师和他的阴兵!怪不得那么长的队伍走了那么久除了脚步声什么都没有,他们根本就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魇兽能——”说到这儿迷龙自己住了嘴,他也想起来了,风中的异香!如果那香不是给阴兵用而是给活物闻的就说的通了,那香——“是蜃香?”

明楼在腰上绑好绳子另一头丢给迷龙,“天下奇香,缈歌第一,不见君临,天下无香。”他念这谣时有些哭笑不得,迷龙把绳头拴在噙风缰上也是一样的心情。

这首名为《香君》的小谣原本是香师一脉流传的,因世人追捧极致附庸风雅渐渐流传开。歌谣意思大概是天下排名第一的香是“缈歌”这种香,要是它不出现的话,天下也没有可以称之为“香”的了。但这不是歌谣唯一的解释,另一说法与前者大体一致,唯有第三句“不见君临”的解法有所出入,后者认为“君”字指的不是缈歌,而是另有其主的“香中之君”,不然以香道大师的学问修养,车轱辘话实在没必要说上两遍。

按第二种解法,香君指的就是迷龙所说“蜃香”,相传此香制法简易,珍贵全在“难得”二字上,非得东极大洋里已含龙涎的抹香鲸吞食壮年活蜃,蜃于鲸腹中将死未死之时天赋本能之“幻”与生死弥留之“幻”通融并济随龙涎羽化,此时引雷火锻炼巨鲸,除尽幽冥邪秽所剩的一把余烬就是蜃香。

东极大洋碧波亿万抹香鲸无数,唯蜃者水族精灵天生天养珍贵非常,更兼蜃族天赋幻术,凡俗的抹香鲸想要生吞活蜃,机会几与村癞迎娶月中仙子一般,更何况蜃于鲸腹,谁知何时是将死未死之时?制香时不仅时辰拿捏一点都差不得,就是于汪洋中引天雷会不会把制香人自己都烧成一把灰都不能定准,算下来制一味蜃香的困难程度与开天地也相去不远了。

迷龙虽知蜃香之名,但要说蜃香究竟是什么味道,恐怕知道的人和蜃香一样稀少,原因无他,蜃香者,迷香也,七窍六感可择所需而蔽之,虚实参杂中招之人无从察觉。蜃香此等特性已属通灵,泱泱世间也唯有蜃香如此,故香师皆以此物超凡入神,讳其名而以君代之。

“有那么神吗?”迷龙还是不大相信,如果蜃香真的存在也真有奇效,那么如果用香人愿意,昨天那支亡灵军队就是从眼皮子底下经过都不会被发现,想想真让人头皮发炸。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明楼也存着疑,一件东西被传的太神了想不怀疑都不行,何况他本就生性多疑。

“哎,你等等。”明楼见绳子拴好就要下崖,迷龙在上面叫住他,“你真要下去?”

“他朝我们来的方向去了,他的目的地也许是雍州,我必须下去确认会不会有危险波及到我家人。你我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可我不能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丢下活着的家人不管。”

迷龙无法只得让他下去,明楼临行嘱咐他一有不对立刻砍断绳子——“省省吧你,赶紧下去赶紧上来,你龙爷不想在这儿过年!”

明楼看着是个少爷身手却和身段完全不符,壁虎一样贴着岩壁下去,他的灵力仅为自保压到最低,浓密的黑雾中迷龙很快就失去了明楼踪迹,唯一的安全信号是绳子还在稳稳向下。

不一会儿绳子上的劲儿松了,迷龙下意识就要往上拽结果触手的力道又是一紧,重复几次迷龙只能感谢他们都是洋学堂出身,摩尔斯码传回来的意思是,两灯笼。

下面有灯笼?看绳长明楼下去快有二十丈了,迷龙比明楼更困惑山腹里挂灯笼干什么,他回信明楼知道了,绳子重新绷紧,明楼继续向下。

三十丈,地下近一百米,就是没有黑雾深渊中也不会有光亮,明楼继续向下,他不停下来迷龙也没法告诉他绳子快到头了。

迷龙紧张绳子,没注意到岭上的山风什么时候停了。

噙风和啸月也凑在崖边往下看,忽然噙风耳朵一转,迷龙行动更快,明楼的疾呼声在深渊中隆隆向上回响时一人两兽已把绳子向上拉了三丈多,魇兽力大,拖个人上来完全不是问题,迷龙慌的是什么能让明楼都吓破了音!

绳子向上的速度太快,明楼被拖上来时全身上下被岩壁刮的狼狈不堪,两臂在悬崖边上被剐掉了成片的皮肉,两人没空废话,迷龙提着明楼骑上啸月招呼一声噙风,魇兽凌空跃过深渊,迷龙这才看见下面黑雾剧烈翻滚两盏红灯就要沸出黑暗……

身后饱含杀意的怒吼经过绵延百里的深渊回荡后震得整座山岭都在颤抖,驼着两个人的啸月受到惊吓几乎失蹄,两匹魇兽几乎是在同时纵身,被染黑的鬃毛重新火烧一样赤红,四蹄腾空带起一路焚风,景物连成虚像,这才是魇兽追风赶月的神骏,哪怕是在逃亡。

没命的狂奔一天一夜,直至魇兽脱力在一条山沟里站不起来,两人两兽歪在坡上,冰溪离他们不过两米却谁都没力气过去取水。

明楼的胳膊还在流血,迷龙没受伤,但他被颠簸散架了,关节胀痛全身没有一个零部件听他使唤。

白日凌空。

“该死的法师!”

迷龙第二次听到才意识到不是幻觉,斯文的明大少爷真的在爆粗——他忍不住笑出来,气急了才到粗俗这程度,还真是难为他了。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明楼咕哝了一句。

“啥玩意?大点声没听清!”

“骨龙。”

噙风尾巴上的毛齐齐的少了一截,那是骨龙的音浪切的,明楼在深渊中看见的也不是灯笼,是魂火从骷髅眼窝子里透出来的亮光。

溪谷里的风吹的尴尬,半晌,迷龙评价道,“瘪犊子。”

明楼点点头,觉得自己今日才领悟玄州方言的魅力。

“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不会,幽冥鬼物存于阳世必得有自己的阴泉,它主子不在,它不能离阴泉太远。”

“不要脸的死灵法师,让我见着我整死他!”

“你才省省吧,他放条骨龙出来十个你都不够人家喊一嗓子的。那个死灵法师昨天我还觉得他不过是阴损,现在知道他可能拿着蜃香……我猜他昨天就发现我们了、根本就是在逗我们玩……他故意放我们朝前走,因为这儿还有条骨龙,不是噙风和啸月脚力快,骨龙一波攻击下来,保不齐你我就两截四段了。”

迷龙觉得那死灵法师真是损到家了,整死人的话却再说不出来,明楼还有和那法师斗一个回合的力,自己在人面前和镰刀下的柴草有什么区别?不过,唔,明楼也就能坚持一个回合吧。

俩人又歇了一会儿,迷龙还记着先前的话,他问明楼:“要回雍州吗?”

明楼胳膊上的伤有点惨,已经见骨了,白生生的骨头茬又让他想起了那不让人愉快的骨龙,这会儿不再疲于奔命才觉出一阵阵疼得钻心,可他实在没力气给自己治了,任由血流满地。听见迷龙问,明楼忍着疼把事情都穿起来,他不回答迷龙的问题反问道:“你说他把龙放在身后,带着一群相比之下几乎没有战斗力的阴兵前进,不奇怪吗?”

听他这么一说迷龙也觉得蹊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真相好像就近在眼前了可他就是差那临门一脚,迷龙心痒顾不得明楼受伤推了他一把:“谁跟你打哑谜呢?想什么快说!”

明楼往边上挪挪离暴力分子远些,他提醒他,“迷龙,你小时候可是在玄州的原始森林里玩大的。”

森林……迷龙眼睛一亮,“你是说——围猎?!”

自己才死里逃生血葫芦似的明楼眯着眼,他的表情像狐狸一样幸灾乐祸——

“不知什么人要死在猗州的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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