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楼诚短篇一发完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情节需要 微楼春 微风诚
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丁酉年变瘦变美变有钱！
要爱楼诚天长地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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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所赐。
腊月去北疆原本就要有这样的准备，可生在锦绣沪上享惯了气候福泽，兄弟两个到底还是冒撞了，如今在天地造化面前全无放手一搏的侥幸。
“要在这儿过年咯。”明楼笑道，他是既来之则安之，天色阴霾掩不住俊秀面庞上此刻宁静。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明诚边说边掸掉明楼满身风雪，又胡乱抖落了自己身上的。
大团的积雪落地不化，这屋子里是真冷极了。明诚半真半假的抱怨：“本来我自己走这一趟就够了，你非要跟着来，这下可好，两个都回不去， 新政府不定怎么乱呢！”
明楼挑起眉一把抓住要从身边走开的弟弟：“爱怎么乱怎么乱，谁还管他们？”
可这义正词严并没给明楼挽回多少做哥哥的威严，在家里，他向来做不成明长官，而“哥哥”似乎自来是给小的用来欺负的。要在上海家里，你来我往的嘴痛快还得持续一阵，更兼常常两个人的耍贫到最后成了一家人的乱炖，但今天不成，嘴炮很快就结束了，无他，天太冷，平常光鲜惯了的人牙齿都打颤了是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的，而明楼把明诚捞回来，无非这弟弟自来待别人细心对自己马虎，一手抓着不让逃脱，另一手拂去明诚肩颈上的残雪，落进脖颈里是要冰的。
明诚不仅不领情还不耐烦：“好了大哥，早冷的没知觉了，我去把火生起来，不然这屋子真没法待。”
好好两个世家公子怎么沦落到大雪封山被困野外，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公历新年后接到重要任务，假他人之手明楼明诚皆不放心，左思右想明诚决定亲自去一趟中俄边境，明楼在新政府的官场上遇到不大不小的麻烦，原本打算称病在家躲开是非漩涡，赶上这茬上来一腔热血非要和明诚一起来，可据明诚评语，他大哥出这一趟门纯属没事找事皮痒了，别说回去怎么跟明镜交代，就是眼前寒冬腊月的北疆深山岂是常人能消受的？明楼猜出他心思，一边帮忙一边搭讪：“别犯嘀咕了，这是该有此一劫，没听老乡说，百年不遇的暴雪让咱们遇上了。”
忙碌的明诚抽空斜了他一眼。
飞机停飞，水陆交通断绝，经济，政治，文化，这一刻渺茫如隔世，大自然面前只剩了天地洪荒。
一时无言，风声携裹着雪团落在窗板的声音，像许多毛爪的小野兽不停拍打，山中猎户落脚的小屋没有玻璃窗的奢侈，明诚点了几支蜡烛，暖黄的光在精神上慰藉了几分暖意。
不敢多做停歇，他们一路上山走的太辛苦，这一歇就再懒得爬起来了，山路崎岖大雪障目，明楼磕破了脸颊，明诚扫了一眼未多停留，“大哥，你去里间，这木柴潮了，一会儿烧起来冒烟呛人。”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明楼看明诚收集起屋顶掉落的麦秸引火，脑子里蹦出这两句诗来。
浓烟冒了出来，明诚刚要屏住呼吸，双眼口鼻就都被人遮了，是明楼的手帕，龙涎琥珀早闻不见，充斥的都是风雪冷冽。
被“请走”的明楼一直在他身后，一手揽着明诚，一手接过他手里烧着的木柴丢回炉膛，他这两个弟弟，穷养的阿诚不是富养的明台，总是毛毛躁躁，能打天下，管不好自己。
约莫烟火气散了，明诚扒拉掉明楼的照拂，他不知何时靠在明楼小腿上，赶忙站起来，心还突突的跳。
“我去烧水。”
烧水？烧冰吧。明楼袖着手眯眼笑，“你不要出去，今天咱们烧雪水。”
“雪水不干净，老乡说了这房子是靠着泉水建的，我去找——”
“有泉也被雪盖住了，天也黑了，你去哪儿找？回头你再丢了。咱们做特务的这样好，随身带着明矾。”
不仅明矾，明楼还从他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小筒茶叶。
“大哥……”
明诚想争辩，明楼疲倦的摇摇头：“我没那么娇气，今天太累了，咱们早点收拾完睡觉吧。”
明诚终于没了话说。
等白雪融化烧开的时间，明诚打扫了房舍，明楼也想帮忙，可明诚嫌他不够麻利，只肯让他帮忙照亮，可惜明长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做这么一件小事也能被烛泪烫了手，气的明诚团了个雪球让他一直握到化。
收拾清的小屋家徒四壁，视野的荒凉替代了时代的落拓。炉火熊熊，小房子暖得快，土坯墙渗出潮湿的暖意，明诚找出一只掉了梁子的铁皮桶，下面搭了个简灶给明楼温水泡脚，明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明诚怕现在的苦楚他不仅嘴上吃不了心里也难受。
“你笑什么？”明楼问，明诚嘴角的弧度出卖了他心底的蔫儿坏。
“在大哥这儿，下雪好像比子弹还可怕。”
“哼，早晚让明台也过来历练历练。”
关明台什么事？明诚可不敢说明楼这是罪及无辜，不然他自己一定比明小少爷先倒霉。
又是一阵沉默。明楼瞥见明诚满面含笑，扁扁嘴继续保持沉默。
明楼也是没办法，不是不知道阿诚一定又在心里编排自己，可有些事养成习惯就难改。阿诚小时候刚到明家，像只小动物畏人也畏光，明台不知深浅笑他像个小吸血鬼，那可是头一回明镜默许明楼打他，又过了好久，阿诚也愿意走近人群了，可还是不愿意说话，偶尔自己笑的津津有味，你一问他他便以为自己做错了，好久都不再笑，后来明楼就习惯了什么都不问，他相信阿诚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对他好，他可以信任自己，可以撒娇……那真是个漫长的过程啊，明楼这一等，就等过了头，幡然醒悟时自己是新政府权倾一时的大员，当初不爱吭声的小鬼成了“太上大员”。阿诚现在不怕明楼问，只要他愿意，吃瘪的总是问题多的。此刻明楼不想再问，是他依稀又看了阿诚儿时的模样。
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世人如此评价明诚，明楼不觉有错，只是对了一半，另一半是一片冰心在玉壶。
念着旧的同时，明楼也无比清醒，阿诚长大了。仿佛一声叹息，夹杂着几丝悔不当初，他愿用金钱与时间与真心成全阿诚自由成长，却不是今日这回不了头的境地。明楼忽然懂了明镜，为何兄弟三人一个个戴上假面的时候她几近崩溃，没有人愿意倾心去爱的人以身犯险，恨不得替他十倍百倍的英勇与牺牲，只要他平安度日，岁月静好。
最深沉的情感，亦是最深沉的绝望。
睡吧。飘摇乱世，明楼提了最使人安心的建议。
来得匆忙，他们随身只有一床行李，再把大氅摊开，勉强挤下兄弟二人——
这倒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儿了。
“小时候我老做噩梦，半夜醒了就在窗前看月亮，没月亮的时候看星星，星星和月亮都没有的时候就发呆，等困极了再回去睡。”
“现在还这样么？”
“从巴黎那年开始，睡都不够睡，哪儿还会睡不着。”
在家里两人的房间楼上楼下，这是明楼第一次听说，隔着天花板，那些不为人知的漫漫长夜。
可是明诚说这些，原不是为了博他怜悯。
“那时常看见你，有时是出去，有时是回来。”
明楼想起来了，少年时代，夜幕的遮掩下，他是出逃见曼春去了。
“你去巴黎之后，有一晚我看见她来了，一个人站在院墙外面，望着你黑漆漆的窗户掉眼泪。”
明诚留了个时间给明楼在心里说对不起。
“我从二楼跳下去，看清是我她很开心又很失望，问我你去哪儿了。”
“原来是你告诉她的，我还奇怪怎么我到法国没几天，她就来信了。”
“大哥，”炭火燃着的黑暗里，阿诚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明白，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她的错。”
“我也不明白，原来你一直更向着她。”
“后来我在学校遇到她，她说你一个字都没回过她，以后各走各路，她也说，不会忘了我的人情。等我们从国外回来，一起去新政府任职，凳子还没坐热南田就给我抛出橄榄枝，我想我哪儿够格让南田注意？一定是有人替我说了话。”
“你真被南田拉过去，方便他们控制我，也帮你脱离了明家，后来南田死了，不管有没有证据曼春都会怀疑你我，但是她一直死咬着明台却对你不闻不问，是因为她一直没忘记当初的承诺。”
炭火靡暗，身体的温度让彼此觉出一丝寒意，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曾经鲜血直流的地方只剩幽深岁月中渐渐冲淡的印痕。
“我挨了大姐一顿打和曼春决裂，不是因为打疼了打怕了，是我在小祠堂里对着父母牌位的时候想明白，如果阴阳不能回转，我和她就不会有未来，生者无辜，死者无辜，有罪的只是我，草率冲动不计后果，害了曼春，曼春早晚会想明白。曼春的脾气我知道，在我面前很乖，你对她好一点坏一点她都千百倍的还回来，我想给她一个解释，可我那样做能得到什么？是她不再恨我，还是自己的良心安稳？两者我都不想要，我只希望她早早振作，不要再痛苦，不要再以泪洗面，我不希望她为不值得的人掉一滴眼泪，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回忆是如此悲哀。在得知汪曼春死于一场空难的那个下午，明楼望着窗外发了许久的呆，明诚知道，他是在蓝天深处又看到了十六岁的她。
明楼从小宠着明诚，这一次也是，他替死人问他一句话，他答了便是。人活着的时候是非分明，人死了却忘不了旧日恩情，受着良心折磨的何止明楼，汪曼春的死又何止给他一人心上打了永远解不开的结？
青葱岁月梅花林，幽期密会拖油瓶，少年没对他隐瞒过最大的秘密，少女也没嫌过他木讷笨拙，她教他藏一把梅花细雪在手心，再举得高高塞进少年衣领，明家的大少爷也是从小就那样，心上的人哪个也不敢说一句，被欺负的甘之如饴。
许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已长大成人，重逢未几便是她命殒长空，梅林里徒留那少年和拖油瓶。那一日航程的终点也是风雪如怒，她不顾警告坚持登机，如今他们经历了，不难想象飞机当时如何坠毁。
他们都知道她是绝望而死的，日本人追授她荣誉，是多么自作多情。
他与她，隔了父辈的阴阳。
他与他，隔了她的生死。
明诚想，汪曼春的去处不失为一个归宿，明楼会永远记住她，永远怀念她，而随时间推移，明楼也会永远亏欠她，这是活着的人永远不会有的待遇。
就像那狂风，吹不散千秋霜雪。
她得到了又失去，陪送了一颗心一条命，他得不到又近在咫尺，日日夜夜。明诚在黑暗中笑了笑，既然如此，他只好陪伴明楼一生。
这是漫长的一梦，直到夜半饿醒。
明诚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打算不吭声捱到天亮，不料明楼也醒了，先给他水，又弄了吃的。明诚觉得自己肯定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心里想的，笑着就说出来了。
明楼也笑，那我岂不是你的梦中情人？
是啊，明诚在心里回答。
明诚又睡着了，他以为更早睡着的大少爷事实上一直没有睡，前半夜是睡不着，后半夜是想起老乡说，风小了就要防狼，他要守夜，凉透了的心终于有些热乎气儿，这些年他难得有机会宠一下明诚。
明楼最后一次见曼春是在海军俱乐部的酒会上，他哪里知道，那是一场有预谋的永诀。
灯火阑珊时，曼春讲的也是小时候的故事，是有朝一日明诚也不会讲给明楼的一部分。
阿诚从二楼的窗上跳下来，和曼春说了话，后来懵懵懂懂，不知其意的同她一起望着那扇漆黑的窗。
这个细节是明楼一听就明白的，但他不能有任何表示，只有曼春巧笑嫣兮，顾盼神飞：“他还以为藏得蛮好谁都不知道呢，我可是比他自己都早知道，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就先爱上了你，这么多年死不回头我看着都心疼。你别装糊涂，也请你放心，你这兄弟我绝不动歪脑筋，因为他早晚是为你死的！”
被点破的明楼几乎不知该用哪副面孔伪装，如今想想，那其实是他最后一次见十六岁的曼春，也许不善良，但一定单纯，为了心爱的人颇识大体。
她离开的那天下午，明楼在长空尽头望见彩云聚散。
是真的有人会为他而死。
他怕她一语成谶。
他看着天，不敢看身旁剑眉星目，神采灼灼。
那一刻明楼庆幸自己过去所作所为没给明诚半点绮念，他爱着曼春，对明诚的感情却是深沉到一个爱字意犹未尽。
绝非浪荡。
阿诚小时候，最晚开蒙，最早结业，最优升学，从一点光华到玉树琼枝，明楼都认为是阿诚自己努力得来，唯有一点不容置喙，那就是他为他倾注了太多精力太多感情，直至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可遏制的独占欲，他把半个灵魂铸进了阿诚身上。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明楼迟疑了许久，从前爱恋是无关天下，如今孤独的仿佛要一力平乾坤，郑重的仿佛要与全世界为敌。
最重要的转变往往是因为一些最平常的小事。巴黎的一个夜晚，明楼久等明诚不至，窗前眺望，望见路灯下接吻的身影，眼泪刷的落下至今想来匪夷所思。
就算长在开化上海，明楼也不该忘了明诚天性的内敛慎重，那年他才十六，初来乍到去吻一个异族女子才是匪夷所思，主动的不是他，甚至回家了还是懵头懵脑，不过这一懵不白懵，再醒了就彻底醒了，明诚总算看明白这么多年他对明楼的感情为什么和明镜明台不一样。
起先是为避开同一屋檐下的无所适从，后来真的尽心事业相安无事。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工作，明诚以为自己是长大了。
故事再进一步，便是注定的无法安稳，注定的风雪缠绵。
有雪的天气里和明楼短兵相接，不知明楼明诚谁受的惊吓更大，有惊无险还是气煞了明楼，羡煞了王天风。
养草成牡丹，幽兰傲霜雪。
受刺激的王天风忙活半辈子“教育”，高徒满门仍不知足，学生们都是有了这个好处没那个好处，最能扛他乖戾脾气的郭骑云只好感叹，又要长得好，又要心术正，又要才气又要灵气，又要聪明机灵又要忠贞不二，人家都这样了还要志存高远本性淡泊，这要的不是人是神仙啊。
郭骑云死的时候，安葬他的是明楼，黄土盖棺英雄长眠，回信王天风，你这徒弟是笨死的。
后来王天风魂归，也是明楼去送。
“你到底知不知道，其实你想要的是阿诚？”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了一辈子，有笨死的徒弟，焉知没有笨死的师父？那时明台在，曼丽在，郭骑云在，陪着王天风目送明楼明诚扬长而去的时候，郭骑云已无意识的说了：老师，你是照着明长官的人来定标准的？
后来明台想求明楼帮忙，近乎阿谀似的转述换来一场寒流。
明楼压下心中震撼，想起那天巴黎灰调的雪景里，什么都亮不过疯子的眼睛。
“知不知道这不都是故事的最后一行？你不要因为他仰慕你就有恃无恐，生在这个年代，你是下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死在日出之前的。我已为祖国尽忠，现在要我永远留在长夜里做我没有尽头的梦，你别告诉他，我就无憾了。”
王天风在黑夜里消失，再没回来。
明楼懊恼，居然被抢先了——
死而无憾啊。
如果没有未来那么就不要未来，用整个人间一往情深。
明楼没有王天风的境界，他恐怕细想“仗着阿诚仰慕有恃无恐”，如果仰慕的不是自己呢？强烈占有欲滋生出来的孽兽又一次在明楼心底觉醒，疯狂咆哮。
耐不住心中又一次惊悸，明楼终于起身，他走进雪里，灰云中一轮圆光——
天早已亮了。
往事如灰烬，如彩蝶，如孤山夜雪，纷纷扬扬光阴飞逝，中间隔了乱花渐欲迷人眼。
牡丹之禀，幽兰其心。
王天风眼里的一朵忽先变，何尝不是明楼心上百花皆后香。
那金汤的城池，也终于一朝崩解。
人生苦短。
他回身抱住了他对人世间全部的奢念。
——完——
冒昧一句，其实还是适合慢慢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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