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外太空

【楼诚】蛇传38

三十八  出海

艺高人胆大。

梁仲春是这么评价汪曼春的,他原本想说“骄纵任性肆意妄为”,不过阿诚透了口风,再给梁仲春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褒贬局座护着的人。

可就算局座护着她,汪曼春这次也是犯到了太岁头上。早些时候阿诚从汪公馆带回来一纸外派申请,局座看了之后气得一掌把办公桌拍的粉碎,回想起这个场景梁仲春就心肝胆一起乱颤,仿佛自己就是那张倒霉的乌木桌子。

出走了一个处长,恼怒了一个局长,整个特勤局却是按部就班该干什么干什么,用阿诚的话说,汪曼春一个半神岂是阿猫阿狗能找到的?梁仲春深以为然,好像自己这个猫妖和阿诚口中的“阿猫”全无半点干系。

不过被点名参加局座亲自带队的搜寻行动时,梁仲春其实是万分希望自己只是普通“阿猫”的。

此时的梁仲春身处东方大洋万顷的波涛之上,扶着船舷朝下望了一眼赶紧缩头,猫不晕船,但是怕水,哪怕他会游泳。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四周看不见半点陆地。特勤局的游轮已经在海上航行了数天,梁仲春可不认为特勤局的情报处能够追踪到万里之外,这比那一干山精海怪阴沟里翻船都奇怪。

空气里的异样益发强烈,即便分不清游轮前进的方向,他们也一定是在深入大洋腹地,这绝不是正常意义上的航线。

浓的化不开的灰霾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轻捷轨迹,是领航的夜莺回来了。夜莺一落地便化作人形走向舱门,梁仲春抬腿跟上,也不知明楼从哪里淘来这样的干练下属,先有一个阿诚,又来一个朱徽茵,随便谁都值半个特勤局。

驾驶舱里只有阿诚一个在掌舵,从上了船梁仲春就再没见过明楼的身影。

“先生,游轮已经进入东海的范围,再用妖力催赶恐怕会惊动下面的水族。”

“有汪处长的消息吗?”

“没有,”朱徽茵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而且这里的水泽之力干扰了我对天数的感应。”

“灵鲤入水,你找不到也是应该。不过既然到了东海,我们那位水族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你们——”

猜到阿诚要说什么梁仲春赶紧掐断:“阿诚兄弟,局座可得你亲自去请,他要是肝火不平,除了你谁去不得倒霉!”

“难道我去就不倒霉?梁处长,我可真想到局座那儿去告你一状!”

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梁仲春硬是从阿诚手里接过舵盘,这明局长肚子里憋着火,阿诚去了那是当仁不让,谁让汪曼春是从他眼皮子底下走的呢,要是别人去,可不得连上那两个再加上自己不识相一共担上三份火气?茫茫大洋,明局长盛怒之下要是把船拆了怎么办?

两厢对视,梁仲春极力憋着笑阿诚吹胡子瞪眼,要不是当着朱徽茵顾及君上的“气度”,他倒很想自己倒霉之前先拉上梁仲春垫背。

手指似有万斤重,阿诚在明楼舱门外比划了又比划就是敲不下去,不知第几次提起一口气默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面前的门板冷不防自己打开吓得阿诚往后一趔趄,当然没摔倒,里面的人一手把他拉进怀里。

鼻梁结结实实撞在明楼锁骨上,阿诚瞬间酸出了眼泪,舱门在身后合拢,一声轻微的钝响让他没出口的呻吟又憋了回去,抹了一把眼睛不敢抬头,再宽敞的舱房也会被那人身上的低压填满。

“在门口磨蹭半天总不会是为了好玩吧?”

阿诚听得出明楼在压着火,有一说一也忍不住心虚:“大哥,我们到东海了。”

这一声“大哥”点燃了火药桶,明楼再开口阿诚就知道他是气急了,压抑太久的狂风暴雨一朝倾泻。

“你还知道叫我大哥?你还认我这个大哥?”

阿诚无话可说,他代明楼去汪公馆看望曼春结果却醉酒误事弄丢了那位半神的踪迹,明楼怎么可能不生气?就算曼春特意留下手书道明原委承认在阿诚的酒里加了料,就算任谁也想不到刚刚遭逢人生变故她却决然而去连明楼的面都不肯一见,归根结底还是他没看住她,即便她不是明楼要护着的人,他怎么能让明楼本就铤而走险的计划出现巨大变数?

海上漂泊几日,头脑冷静下来心也跟着坠入冰窖,阿诚已经没办法相信曼春最后说的那些话,清流宗用龙门利诱了她,可她知道清流宗真正掌握在谁手里吗?神和半神的差距犹如云泥,而她前往的方向是清流宗山门所在的东海!如果她有什么好歹……

阿诚不敢想。

他愧疚,焦虑,悔不当初,真应了曼春一句话,他这是在逼明楼!

他不敢见明楼,他怕明楼不想见他。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会修正这个错误,就算用命去换我也一定把她带回来!”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阿诚偷眼去看明楼却和他注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沉默,幽邃,阿诚第一次读不出明楼目光的含义。

这种时候被对方看穿却是轻而易举。

明楼何止生气,简直是怒不可遏,但他见不得他的凤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正试图搞清楚阿诚的思路,他在探究他这些天反常的原因。

明楼不得不承认,弄懂阿诚话里的原委要比平常把人算计到死都浪费脑力。

付出这么多,明楼恨不得马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是他总觉得阿诚又哭了,没有眼泪,只在心里抽泣的那种。

喜欢一个人真是太麻烦了。

阿诚也弄不懂为什么明楼突然抱住了自己,不过也幸好如此,因为下一秒他可能就心力交瘁站不住了。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保证你怎么说出来的就再怎么咽回去!谁要你去拼命了?我是死了吗轮得到你拼命?这么多天躲着不敢见我,我还以为你在反省,结果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真是想气死我!”

“大哥,我——”

阿诚后半截话被呛了回去,突然失去的重心、翻转的视野以及胡乱的一抓,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而且双手不能再尴尬的紧紧搂着明楼的脖子。

松手,还是不松手?如果明楼知道从起居室到卧室的这段距离阿诚居然在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所以才忘了反抗乖乖让他抱,大抵就会不仅仅是轻柔的把人放在床上还要自己扑上去了。

等明楼把鞋脱掉也在床上坐好,阿诚估摸着自己今天这关难过了。

“大哥,要不我先上去看看,东海范围徽茵也不能领航。”

没想到明楼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我后悔了。”

“什么?”

比起问问题阿诚真不应该忽略明楼近战的能力,失误的代价就是趴在明楼怀里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一次性丢完小半辈子的脸。

“你问我后悔什么?我当然是在后悔居然打算好好跟你说话!难道你下来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出不去?想溜也找个像样的理由!”

阿诚自己也觉得这一巴掌真是活该,不过打也打完了,翻身想起来却又被按住。

“你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态度吧?”

“知道,做错事的态度。”

明楼还是没让他起来。

“你做错了什么?”

自己的想法被明楼否决,虽然满头雾水但阿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不挨揍的答案,破罐子不能破摔,阿诚咬咬牙憋出一句“请大哥教导。”

没有巴掌落下来。

“你觉得弄丢了曼春我会怪你是不是?”

阿诚点点头说不出话。

听得明楼吸了口气,阿诚本以为一场暴风雨将要开始,没想到入耳的声音却温存到带着一丝伤感。

“阿诚,别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头上。这一切因我而起由我主导,芸芸众生唯独只有我没有资格怪你。逼走曼春的人是我,你陪我去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明楼费了点功夫弄懂阿诚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结果要去找了才知道,现在你只需要明白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也不会因为别的事怪你。”

心尖儿一块软肉颤了颤。

“但我确实差点被你气死。要不是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笨和缺心眼是两回事。你呀,多吃点心眼补补吧!”

阿诚还是不明白明楼气什么。

“曼春是我在乎的人,亏欠她的由我来补偿。你代我去看她,可你不是我,对她的愧疚只能由我本人承担。无论当时是什么情况,我绝不相信平常的你会被人下药,甚至曼春不说事后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不能平安回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把自己填进去了?!你这是在抛弃我!难道对你来说,曼春比我更重要?”

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又在隐隐做烧,明楼把埋头在他膝上的阿诚捞起来,做错了事还想躲?缺心眼还有理了?气他舍本逐末却到底舍不得对他发火,见他难过自己先心疼。

“明白告诉你,我不是圣人,也不会谁越亲近就越要对谁保留,我只爱你一个,我作出的所有选择都会是你的方向,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去怀疑。曼春的个性我比你了解,对于一个她接受不了的局面,她会毁灭一切,包括她自己。真相终有被揭穿的一天,你和我她一个都不会宽恕。但我和曼春不一样,我有牺牲不起的人。”

被那目光深深地驻留,谁是明楼牺牲不起的人明白无误。

胸口的滚烫一路烧到脸颊,却怎么也烤不干阿诚手心里的冷汗。直到明楼包裹住这双手贴在唇上,一切请求的话语都像是祈祷——

“阿诚,你答应我,不要去救赎我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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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他什么都要担当,但他不是心里不明白,虽然我是作者,我也要感谢他对阿诚付出的感情是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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