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星空】八
八 陷阱
子夜，明诚霍地坐起，睡在旁边的明楼也悄无声息跟着起来。
战舰和舰长之间的单向感应不是百试百灵，但当它出现的时候，不允许掉以轻心。
两人谁都没说话，黑暗中飞快的穿好衣服，明诚开门明楼身后带上，目的地离舰长卧舱不远。
舰桥值夜的是袁朗，见他俩进来有些意外，不由再次确定监测仪上没有任何数据显示异常。
“中校，麻烦你把吴哲叫来，不要惊动别人。”
军人执行命令不需要问问题，袁朗踏出舰桥范围时想到，该不会真有人能侵入青瓷通讯系统吧？明诚叫人连徽章都不用，这猜测的可能性很大。
吴哲在明诚看过来之前扣好制服最后一颗扣子，扫了一眼监测数据——没有异常，心里不禁泛起了跟袁朗一样的嘀咕。
“问题不在那儿，”明诚压低了声音，“信号是从青瓷内部发出去的。”
有机体战舰由细纤维构成，经受极大引力时可以一定的形变避免船体硬性破损，破损发生也能以一定速率自行恢复，但这些参数都是为了匿迹飞行设计，船体本身强度不高，没有能量罩阻挡被一把老式手枪就能射穿它，而即使能量罩升至最高它也无法隔绝来自内部的破坏。这样弱点明显的战舰最忌讳暴露行踪和内奸，青瓷内部向外的通讯都经过严格控制和审查，现在有未经许可的信号发射出去，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你是说，有人混进了青瓷？”
“不，不是人。”明诚说话功夫明楼让出了主控台，“找到它。”
“我是不是该去火翼上待着了？”袁朗咧开嘴露出大大笑容，坐标暴露接下来就是阻击，青瓷好客，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先生，你去哪？”“先生”敬称，古语为师，明诚人前是这么叫明楼的。
“四处转转，吴少校能查到它在哪儿，我去看看它是怎么进来的。”
明诚不赞同，他还没搞清楚对方的目标，想伏击青瓷还有能力执行的不过凤毛麟角，想要明议员命的从政敌到平民可是遍及银河，明楼这会儿只身出去恐怕有危险。
“没事，”明诚眼里的担忧显然不能使明楼怯步，“对我来说，青瓷一直是最安全的地方。查到了及时通知我，你不要离开舰桥。”
明诚还想说什么被明楼眼神制止，“万事小心。”
明楼点头出去，袁朗还在等明诚的命令。明诚看着作战组长细想了一会儿，“不必，雷达范围没有战舰，除非对方也是有机体，跨光年长距离作战，我们时间足够。”
“总不会叫我回去睡觉吧？”
“你跟着明先生，保证他在舰上安全。”
“被他发现了呢？”
“他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袁朗领命而去，吴哲检查数据条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舰长，我觉得咱们这次暴露并非不可能，我们在半人马4271轨道停泊的时间太长了，技术上我们没办法封锁所有中微子信号。”
“我怀疑对方更可能是冲明先生来的。最糟糕的情况是对方也是联邦政要的势力，正面抗衡有机体，宇宙海盗和小股叛军没这个实力。”
主控屏蓝幽幽的字符映在吴哲防护镜上，他刚处理了一段船体自愈信息，没发现异常才接明诚的话，“内部通讯完好，可以正常使用。舰长，你不觉得明先生所作所为早晚招来祸端？”
“什么早晚？你忘了咱们都替他处理多少麻烦了。”
“我是说，今天这样的大祸。”
吴哲闪身让出视窗，他的手还没离开键盘，在小窗口继续检索，最上方大条框清楚的列着他发现的第一处异常，紧接着是第二处。
明诚作为舰长预备役在少年团接受过严格训练，看一眼就知道问题在哪，事情正朝着他最不愿面对的方向的发展，探测到外部能量反应正在加速，数值一旦超过联邦划定红线持有者将直接归为叛乱。他接了袁朗的频道，“中校，明先生和你在一起吗？”
“我们在M区，正要向你汇报，注意船尾左舷方向，我无法目测角度，那里的空间有点问题。”
“光线被扭曲了，看起来像是投影生成前的时空漩涡。”
耳麦里传来明楼的声音，袁朗和他共享了自己的频道。
“先生，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明诚边说边调出左舷附近空间实况，细微异常的波动频率眼熟得很。
明楼好像是冷笑了一声，“和猜测的差不多，我们现在去找他。”
“先生。”
明楼站住脚步，这时候明诚不会幼稚吧？
“你回舰桥来，袁朗去接替于曼丽。”
中校冲明楼扮了个鬼脸，“以你的身份，还是别在舰上乱走让他心神不宁了。”
“我去找他，你‘看好’他的新兵。”
“没问题。”
袁朗“看好”的方式带有浓烈的个人特色，于曼丽黑着脸看他敲开房门，把肩上大宗行李丢在自己床上。
明诚和她联络过，她在这里等袁朗，只是没想到作战组长真敢对自己的人下黑手。
“打晕和打死一个人的力道是一样的。”即使昏迷中的陆尓豪呼吸均匀，于曼丽紧锁的眉头也没松开，她抱着胳膊瞪袁朗。
“放心，我是专业的。”
“专业敲闷棍？！”
袁朗咂咂嘴，于曼丽这坏脾气都是明诚惯得，不过人家就是有舰长撑腰，他在外面再怎么威风回了青瓷也不敢得罪这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袁朗说，“殿下，舰长还在等你呢。”
“回来再跟你算账！”
于曼丽按明诚指示直接去了峨山号工作舱，控制台上吴哲传过来的数据正在闪烁。
舰桥这边郭骑云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舰长，我还是建议撤离，议会的派系争斗与军舰无关。”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明楼叹了口气。
郭骑云听到明楼的话没搭腔，他的眼睛一直在看明诚。
舰长仿佛没听见他的建议，吴哲早完成内部信息的过滤，外部传感骤然上升的能量反射在主控屏上分外显眼，“郭上尉，预热主炮。”
也只有明楼清楚明诚此刻的想法——伏击青瓷？不管是谁，敢打这主意就罪该万死。
“舰长，他们露马脚了！左舷方向波动是假的，现在的能量供应会让他们在投影过程中被撕裂。”
“当然是假的。上尉，主炮就位了吗？”
“报告，主炮预热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下降飞船高度，锁定半人马4271、半人马4272。”
“重复，目标半人马4271、半人马4272。”
“锁定。”
“锁定完毕。”
“向半人马4271和4272推送全球广播，湮灭炮二十分钟后发射，要求立刻解除全部武装并解散星球内阁。”
“二十分钟？惯例不是一小时吗？”
郭骑云一边接频道一边忍不住问，他终于意识到蹊跷，明诚轻易不用湮灭炮，更别提像这次直接预热主炮攻击范围囊括4271和4272两个星球，而且怎么这么急？
“我的二十分钟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郭骑云冒了汗，明诚这次是动真格的。
半分钟后半人马座两颗行星上的居民震惊的发现所有通讯终端都被青瓷号的广播占据了，二十分钟后？湮灭炮？同时炸掉两颗星球？！
明诚的倒计时过去五分钟的时候。“舰长，他们现任内阁的首席要和你通话。”
吴哲声音不大，他有些打怵现在的明诚，舰长固然有很多慈悲心，但是耗尽了这些好意，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知道了。”
明诚靠在椅子上接通通讯，他能清楚看到半人马星座混血微蓝的皮肤和秃顶，但是星球那边一片黑屏只能接收到音频。
“我是舰长。”
“我是半人马4271临时内阁的首席。”
“我知道，”半人马星球这边听到一声轻笑，“原内阁在去联邦法院的路上。”
首席的脸色变成了深蓝，半人马星座居民都是蓝血，看起来他情绪有些激动。
“军官！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星球上还有平民！联邦的警察也没有撤出！”
“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4272星球内部的工事，你有十三分钟的时间启动它的自毁程序。”
“联邦的走狗！”
“而且是忠诚的走狗。警察部队已经开始撤出了，哦，我看看，星球导航系统还在警察手里，十三分钟，能脱离湮灭炮攻击范围的只有联邦警察。”
“平民是无辜的！”
“如果您和您的伙伴也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麻烦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4272内部的工事是什么？狙击有机体，您该想到这个后果。”
“你们这群混蛋就不该被造出来！你和你的战舰都是！”
“骂人是没有用的，十二分钟。第一批警用飞船接近平流层了。”
“青瓷号！毕昴星团的战役让你们发了家，但那场战争联邦没有立场！议会剥削了科学！他们无耻栽赃了正义的勇士！明楼在你船上是吗？！你问问他，他老家大熊星座的那些精灵都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在背叛人类！背叛银河的居民！你们在制造战争！”
“首席，谁制造战争了？你想说什么？曲率发动机？那只是一项技术！如果河外文明因此认为我们是威胁，那就开战，联邦舰队没有懦夫！你的话里提到了精灵？你想让这台机器带你们到哪儿去？仙女座大星云？你到别人家里去做什么？到底是谁在制造战争？！别再浪费时间了，你还有十分钟。”
“曲率驱动技术应该被全人类共享！不是少数人的特权！”
“抱歉，如果你想讨论政治话题我可以帮你转接明议员，我是军人，你威胁我的舰队，我就有理由自卫。”
“你没有辩论的底气了？”
郭骑云来不及阻拦，明诚连点主控屏，一发小当量脉冲炮向半人马4272投射在瞬间抵达命中目标，两颗星球和战舰上都听见了强电磁干扰的刺耳杂音和片刻后的死寂。
“首席，这就是我的底气。你还有八分钟，八分钟后就不只是电磁脉冲了，除了机器，你那时还要考虑人员的伤亡。”
“他不需要，”明楼适时加入谈话，“一发中等强度的湮灭炮可以摧毁白矮星，八分钟之后不会再有半人马4271和4272。”
“明楼！”
“停止浪费无谓的口水吧。联邦是对是错都不要紧，你只需要知道联邦的军人只向联邦效忠就可以了。”
明诚暂停通讯，“吴哲，能测量他们的地下工事吗？”
“你看这个能量波动，简直不可思议。”
“军部需要实时的数据给我们最终授权，这个数值……”
新的数值发往军部，在倒计时的最后三分钟青瓷号收到只有舰长能看懂的代码。
“准备摧毁。郭上尉，联系警察部队的撤出情况。”
“他们还需要一分钟。”
“舰长，敌人还有两分半钟，但是看趋势4272内部工事会比我们先启动，那时我们逃逸的速度必须达到光速才能不被波及。”
星球下的定向打击工事，显然目标是青瓷号。
“不行，我们先走警察部队就危险了。”
“它很快就要饱和了，大约——四十秒。”
刚好是警察部队完全撤出平流层的预计时间。
吴哲不再多言，舰桥的几位都能听出他这是在建议明诚食言，提前湮灭两颗星球虽然铤而走险却是同时保住青瓷和警察部队的最大希望。
“教官，口令从未变过。”
“阿诚！不许去！”
明楼一把抓了个空，明诚向后一仰退进传感柜，机器自动密封充液，幽蓝水光里他始终是明少将唯一教不听的学生。
三十秒。一次人体投影。目标坐标是毫无疑问的半人马4272内部工事。
郭骑云爆了一句粗，“这他妈是哪门子的个人英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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