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外太空

【楼诚】【星空】二十一 二代

二十一  二代

紫藤花倒垂,娴静如云,偶尔风来,淡紫的颜色便柔柔的飘摇。

诺多精灵的黑发也是那般舞动。

如今不需要苏萨伽尔砸来的浆果,明诚也能区分瑞文戴尔的双生子,人类总是为表象所迷惑,抛开那层壳,他们两兄弟的区别可是你我一般明显啊。

“在等我?”

长发在颊上短暂的停顿又滑落,精灵也没有明楼那样低的不可思议的体温,落在眼角的亲吻,轻柔仿佛微风与紫藤花的相逢。

明诚垂下眼,没有躲闪,也没有拒绝。

埃莱丹比他高得多,轻轻松松把他圈在怀里,力道不过分强硬,姿势不过分亲昵,礼貌,又像是在逗他玩。

若非一身寥落,便不为所动的像个木偶。

“是在等我吗?”埃莱丹又问了一次,精灵自身散发的柔光里,薄唇勾起,明显是笑着的。

“是。”

“知道我要来?”

“知道。”

“期待吗?”

“期待。”

“觉得愧疚吗?”

“愧疚。”

“能亲我一下吗?”

熏风醉人,紫藤萝的瀑布重重叠叠,连香气都被染上了浅浅的紫色。明诚不再说话,埃莱丹那么俊俏的一张脸,亲下去不是难事。

摸着颊上被亲过的地方,精灵的声音由现实飘向渺茫。

“我来的路上还有些生气,可一看到你,心里一阵微微的疼,别的就都忘了。”

说情话的技巧,十个埃莱丹敌不过一个苏萨伽尔,埃莱丹是胜在不说假话。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过分了。”

“不要说对不起。如果是为了索取什么我就不会想到你在等我,或者想到了也不会来。但是你要利用我,总可以让我收些利息,所以只此一次,以后我不会再提无礼的要求。”

清晰的思维不妨碍心里乱成一锅粥,明诚脸皮滚烫,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薄情寡义,他做舰长的时候强势惯了,骤然脱去盔甲,也只会说一声“谢谢”,他以为,这是他一生最窘迫的时刻。

“别高兴的太早,我是他的兄弟,我的心是向着他的,我尽我所能帮助你、带给你外面的消息,但是你的行为和思想连同你本人,都不会被允许离开绿林。”

这是精灵少主原则之内最大的包容。

“我知道,谢谢你,埃莱丹。”

凡事硬着头皮去做,做完便会觉得有口气终于喘上来了。

“听说陛下赐了你名字。”

“是啊,苏瑞安,他说是风之子的意思。”明诚顿了顿,再开口,言辞之间已染上一层薄薄的凄凉,“我是明先生的阶下囚,又不肯认输去死,苟延残喘全靠精灵世界的一草一木,既没资格谈风骨,想傲气也没有底气,再接受精灵的好意会使我觉得自己像叛徒,但作为人类,实在抱歉把你们卷进是非的漩涡。”

“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没有人能强迫精灵,一个精灵做的事情,只能是他自愿做的事情。也不要觉得抱歉,精灵不若你想象的美好,至少,他们是你的狱卒。”

“好像你不是?”

“当然。你以为陛下怎么放行我来?他可不好说话,他比我Ada更加欣赏苏萨伽尔,苏瑞安,我是来陪你一起坐牢的狱友。”

“埃莱丹……”

“别,虽然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但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吻你。”

明诚微微红了脸不再说话,利用一个对自己有感情的精灵,这是不可赦的原罪,埃莱丹说不介意,可这也只能让明诚对比着看清自己人性里一些阴暗的东西。

埃莱丹察觉到他的心思,无可奈何,却不再开导,在精灵眼里,这正是人类可爱的地方。整个精灵世界都向他敞开大门,天堂近在咫尺,而他不为所动执着地徘徊在狂风暴雨的海边,怀念早不属于他的雷霆闪电。深知并不是每一个人类都是如此,所以遇到了,也情愿被他利用,是他对割舍不断的银河的思念,让自己遥望见了小山坡上紫藤花下苍茫双眸中的柔软和悲伤。

以精灵的标准评判,这也是纯洁不可多得的灵魂。

埃莱丹展开的水镜里,有明诚想看到的星空穹宇。

明诚第一时间就放弃了琢磨水镜的原理,何况方孟敖对南十字的兵力部署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空天作战守望相助,数个规模庞大的战舰群分别扼守在南十字外围,这样的排兵布阵岂不是羊入虎口等着被叛军逐一击破?明诚随后想明白这些战舰群攻击之余也是诱饵,但明楼会上这个当吗?

以明诚对明楼的了解——

他当然会。

他要炫耀武力,他要证明对手的天真!

联邦战舰群和一些远在光年之外的重要星球几乎是同时遭到了“十字军”的猛烈攻击——为了区别毕昴星团的叛乱,他们这么称呼大本营在南十字的叛军。

十字军战舰自身性能和联邦战舰不分伯仲,但仰仗虫洞通路获得了无可比拟的时间优势,这些舰身涂成淡金色因而被称作“小蜜蜂”的战舰丝毫不英勇磊落甚至十分流氓,来无影去无踪,一击不中也绝不恋战,不等联邦军舰做出反应它们早消失在攻击范围,有联邦军舰尾随“小蜜蜂”进入虫洞,事实证明此举无比愚蠢——虫洞的出口往往在十字军老巢,胆敢尾随的战舰刚从虫洞出来还未照面就被叛军密集的炮火轰成了粉尘。

首战损失惨重的联邦舰队不敢再贸然进攻,军部下令全银河系进入战时状态,严格管制非军用飞船,开启疆域内所有量子雷达全天候监控,一旦探测到异常引力波可以不经授权立刻打击,此举虽然耗力有错杀一千不放一个之嫌,但战争初期确实行之有效的遏制了十字军的猖獗。

在联邦舰队的坚决抵抗下,“蜜蜂”们的行动步调被迫放缓最终归于平静,但双方都清楚这静默之中又在酝酿着下一轮爆发。

“总司令,统帅部坚持分流部分能源加强对星球和太空城的监控,无论议会还是平民,他们担心南十字虫洞的门户会在自家卧室打开。”

“全系广播军部正在准备反击,有序的护送平民进入掩体,如果他们愿意。告诉议会那些政客,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们有什么值得明楼刻意去谋夺的?因为他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觉得他是心怀天下大济苍生的圣人?叫他们放心,明楼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他要的是联邦最高权力,如果十字军的技术真的高超到在星球表面开拓空间通路,那我为什么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在我看到研究院的报告以前不要把科技妖魔化,更不要杞人忧天!”

“我要和您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舰队的反击,统帅部建议您批准战略武器的使用,十字军节节胜利,他们的优势已经影响到士兵们的士气。”

“士气?难道十字军不是已经被我们扼制?好,好,我明白了,”方孟敖吸了口气,不再因为对政客们的厌恶而疾言厉色,他也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参谋长,你是在告诉我,我的士兵们,他们开始灰心害怕了?他们在想什么?难道他们不再随时准备为联邦献出一切成就最高的荣誉?”

“总司令,血腥味不会让所有人兴奋的发狂,战争本身也不美好,真实降临的死亡是会让人害怕的。”

“我的军队我有数,或者说军部早就有准备,我不批准战略武器的使用,但是……那么……”

参谋长默默听着,他是军中制衡总司令权利无限膨胀的砥柱中流,同时他也无限效忠于他,像方孟敖这样年富力强身居高位的强势司令能给人希望,但遗憾的是,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相信他们同类中的一个个体呢?绝不质疑他的决定,百分百执行他的命令,理解他的英明和远见,据参谋长所知,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这稀少群体中最优秀的一个已经被永远抛弃在号称“天堂”的精灵族地。

在参谋长的注视下,方孟敖启用了总司令专线。

“装备部,我是方孟敖,我批准第二代有机体战舰A至M编号投入使用。人事局,部署相关船员登舰,一标准时后,我要看到所有战舰出港。”

“您依然对纯血委以重任。”

“议会那群老狐狸不是没有考虑过今天的状况。军部无法公布对战争的全盘部署以获得民众的认同感,立夫告诉我那么做的话比起被敌人百战不殆,受我们保护的人会先起来质疑我们,这是人之常情,他们害怕自己不是绝对安全的,所以总是站在敌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在战争面前,理应害怕,这样和平才有意义,只是这个‘理所应当’不包括联邦的军人,人人疯狂的时候我们是和平最后的希望。第一批有机体着手建造的时候第二批的图纸就在设计,我们以后还会有第三批第四批,它们比初代有机体更先进,船员经过更严格、更机密的训练,在失去青瓷牺牲明诚以前,替补队员就已经就位。十字军可以无处不在,联邦的战舰难道不是如此?何况我们比他宽裕的,不止是时间。”

“南十字比起银河无限的疆域只是小小一隅,我们有全银河作后盾。明楼确实切中了混血政策的病根,但他忽略了,人是耽于安逸的动物,不是人人都像他,我们得感谢议会这么多年给了民众安逸富足的生活,人们会明白,像他们始终明白的那样,谁坐在最高的位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活不会崩溃。”

“参谋长,联邦任命我是为了取得战争胜利,我不像你能考虑那么多,我只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宽广的疆域会让十字军陷入战争的泥潭。明楼不世之才,可他再聪明也是一个人,他们没有充裕的武装去维护沦陷区的统治。一小时后,当我们的军舰出港,他会意识到,数百年后由他发动的这场巴巴罗萨行动也依然逃脱不了历史的重演。”

事实如方孟敖所期待的那样,第二轮攻击开始不久,“小蜜蜂”们就在联邦军的反击之下连番受创不得不退回南十字屏障之后,这是基于林派科学家们的严密论证——虫洞可以瞬间激发,但坐标的形成却需要时间,有机体的投影技术抓住了这个漏洞,它们随时可以追赶拦截异常的引力波。

前线战事频频告捷,人们惊喜的看到,传说中的有机体战舰不仅数量之多远超想象,而且不同初代有机体的梭形外观,如今似乎遍布天空的二代有机体都是环状结构,这特征使人们无法不联想起两百年前提出的曲率驱动概念,当时科学家设想的战舰模型就是类似的环,因此虽然军部没有明说,但人们已经确信第二代有机体能进入曲率模式实现超光速飞行,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战争仍在进行,前线形势如火如荼,后方相对安全的广大疆域里,对二代有机体的观测活动几乎是一夜之间风靡,人们透过望远镜远眺星光穿过圆环中央如同神的祝福投射在大地与太空城的每一角落,这是庞大的宙斯舰都无法给予的安全感。

很少有人注意到,二代有机体只有编号没有名号,诸如青瓷白芍之流,已和毕昴星团之战一起,全都交还历史。

兰塔星巍峨的金字塔里,神游天外的明楼正被人提醒,“先生,最新的简报。”

“嗯。”明楼应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回神。

“您不看吗?指挥部在等您的批复。”提醒他的人胆子颇大,敢于督促以暴戾乖张闻名的上司。

明楼不恼,抬头一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谁击落了一艘二代有机体?”

“虽然我看过内容,但我是秘书,不好议论这些吧?”秘书也笑着回答他。

“你倒是有心思和我开玩笑,知道内容还不发愁?”

“我相信先生,您能解决所有问题。”

明楼又有点走神,好像过去也有哪个年轻人这样笃定。

“徽茵,你这是盲目崇拜。”

“总好过没有信仰。”

“你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办?”

“是。说实话,很多事他们不敢追问您细节,而我总是担心他们会把您的计划搞的一团糟。”

“怎么办,唉……退伍这么多年还要我指挥一场战争,这么不是为难人么。”

“您在开什么玩笑?您的对手只有王总司令,您至少要坚持到他回来领导联邦舰队才能打退堂鼓。”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顺水推舟帮着方孟敖拉王天风下马?”

“知道。王总司令不同意裁军,毕昴星团战乱后联邦需要休养生息。”

“我也是为了林派。除了我没有人能牵制箕伯,只有我们都离开军队,立夫的空间才会更多些。”

“可是先生,孔立夫领导这一代林派是倾向岩派的,和您政见不合。”

“姓方的都是君子,孟敖也是。孟敖的存在会让林派忽略一些事情,他们不受压力的发展,我们也可以坐享其成。”

“您的意思是,林派只是田地,长出来的成果最后由谁收割还是各凭本事?可是对付王总司令,您有把握吗?”

“这些年我远离首府星在银河东奔西走,散播的‘罪恶’已经发芽了,现在孟敖表现的越好,这些种子成长的时间就越多。或许对孟敖不客观不公正,但对我个人,能让我害怕的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的,只有箕伯。”

“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是他们兄弟理念的不同才使得彼此的让位都是必然。方总司令固然才华横溢,但他只适合守卫治世,现在治世不复,乱世更生,相信用不了多久方孟敖会请回他的兄长。”

“徽茵啊,为什么阿诚不能像你,简单的觉得我的一切都是对的?”

“因为您看待我们是不同的,我们看待您也是不同的。人对自己的未来总是患得患失,唯有信仰坚定不移。”

“我真该把你送去瑞文戴尔。如果没有问题了,去帮我联系梁仲春吧。”

朱徽茵领命而去,明楼在军中有个明诚,在政坛就有个朱徽茵,听说要去联系银河最大的黑市军火商,这位首席秘书就知道王天风回来的日子真的不会远了。

朱徽茵边走边想,指挥部的人还在为了先生按兵不动的命令烦恼吧?他们真的以为会如方孟敖所愿变成一场持久战,靠银河宽广的疆域和无限的资源拖垮十字军吗?

不。

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这个时代,更会为了他们生在明楼的时代而荣幸。

与此同时,绿林。

“方孟敖这是真的打算进攻精灵的领地?”

埃莱丹看着水镜里越来越多的联邦战舰汇聚在大熊星座周天不禁问身边的明诚。

“如果我是他,显而易见。”

“显而易见什么?”

“银河宏大的疆域对技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技术的进步又无限缩减了阴谋诡计的施展范围,对联邦来说,这场战争胜利的标志是除掉明楼。相对的,以联邦现有实力拿下大熊星座的代价太高昂,我以为,封锁就足够了。”

“可是你看,这是封锁需要的兵力吗?平均下来每一艘二代有机体都配备了两个标准中队的非有机体护卫舰,这规模真是……”

明诚没接腔,“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灵有没有守住这里的把握?”

絮絮叨叨戛然而止,“有的。”埃莱丹的回答非常简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朗朗笑容。

明诚心想,人羡慕精灵,大抵与这种轻松的恣意飞扬脱不了干系。

可埃莱丹觉得此时的明诚是一脸的嫌弃与贼腥味儿,“那么,苏萨呢,你觉得他赢得战争的标志是什么?”

明诚脸上的“贼腥味儿”刷的褪去,笑仍是笑着,只是从容淡泊仿佛议论的是不相干之事,“他不会赢的。”

“何以见得?”

“我告诉你,然后你告诉他?”

埃莱丹失笑。

“机灵鬼,可惜见不到你和他在战场上一较高下,不知最好的老师和他最出色的学生谁更厉害。”

“如果是我指挥,南十字的天幕已经破了。”

“口气不小。”

“田忌赛马。”

“那是什么?”

“连我都想好了突破虫洞封锁的办法,统帅部的首长们也不是白痴,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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