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星空】九
九 白芍
明诚投影去了半人马4272内部，离工事完成预热启动还有三十秒，离他许诺给这两颗星球的时间还有一百秒，他至少要拖延工事启动保证警察部队顺利离开。明诚是一位舰长而不是高明的工程师，进入反应堆内部勉强辨认出哪里是控制室，不可避免的，他受到攻击。
“看住他！只是投影！不要让他到总控室去！”
工事内部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投影是杀不死的，影像的生命体征消失只会被终止投射同时殃及本我不同程度受创，青瓷舰上的医生能保证他被终止投射后本我休养休养还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可每一个战时任务失败的代价岂是能轻易承担的？
明诚闪身避过流弹夺下卫兵的配枪，“该死！”又不是最高级的光子枪配什么指纹识别程序！
“吴哲，枪支指纹识别，解码！”
舰长的声音和一串编号一同返回青瓷，留守的指挥部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又揪紧了，除去吴哲黑入系统的时间，信息读取还要占据漫长的五秒！
从完成投影明诚的本来就只有三十秒，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不能终止能量反应青瓷本舰和警察部队都会被波及，青瓷尚有防御系统重创也不致命，警察部队的飞船配置却远不能抵御已探测到的能量冲击，更严重的后果是如果这一片星域的叛乱短时间内无人能镇压，冲突将上升为战争！
依照战争法，一旦战争爆发战区的最高指挥权将从当地最高指挥官直接上移军部，由总司令决定是否重新下放，明诚清楚，方总司令不会再给他指挥权，他是他口中的“莽夫”和“软骨头”，而这位总司令亲自督战，战区就再无转圜余地，交战双方谁对谁错明诚无法评说，他只知道自己效忠军部也深知方孟敖的手段绝不比王天风温和。
最后五秒，明诚灰头土脸从掩体后翻身出来，老式微波枪对投影造成伤害不大不然身中数弹他也坚持不到现在，对早就瞄好的方向抬手就是一枪——吴哲赶时间只破解了发射程序，瞄准程序以经验来看完全不必要，纯血军人从不依赖技术，他们自己有那枪法，这想法在两秒钟后动摇，主控屏遥感反馈持续飙红，工事能量反射还在上升！吴哲冒了汗，舰长失手了？！
三秒。
明诚投影后吴哲一边盯着传感数据一边等他反馈，看到明楼调出一个极不常用的窗口也未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袁朗郭骑云不比吴哲高度紧张，明楼输进最后一个字符，屏幕绿框提示“解禁授权”。
备用指挥系统启用。
最后的三秒，两位负责人眼睁睁看着明楼把手伸进液槽，这是连接舰长和战舰的媒介，他彻底取代明诚接管了青瓷。
倒计时：三——二——一——
没有人事先知道明楼要干什么，持续升空的警察部队看到舷窗外一方星空突然坍塌收缩，紧接着强光把他们的视网膜晃成一片雪白——湮灭炮!
“舰长！”
不知是哪一个的惊呼，湮灭炮爆炸的能量波急剧向内，其结果是被命中的目标会被压缩成一个奇点！光都无法逃逸，当然包括投影！有效要素不能返回，本体就不会醒来！惊呼被强烈的后坐力掼回胸膛，青瓷号震动停止郭骑云先吐了口血。
就算私交甚笃，郭骑云现在也有杀了明楼的心，主控屏上新的反馈图像尚未生成，仍停留在湮灭炮到达前的一刻。
“少校，注意记录新数据。于曼丽，损坏报告。”
明楼扫了一眼郭骑云，上尉似乎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重新调整青瓷号的轨道。
“青瓷号零损伤，目标已摧毁。”
于曼丽的声音无喜无怒，不如一台机器富于感情。
“警察部队的消息。”
“损失了两艘飞船，受伤人员已被救起，零死亡。”
“谢谢，中尉。”
“长官，我要求火翼号近地面巡航半人马4271。”
“去吧。”
袁朗临走把郭骑云从地上拉起来，“兄弟，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不要让战争开始。”
战争。
每一次“个人英雄主义”都有它的理由。
郭骑云微微摇头，“放心。”
“舰长，他们要求通讯。”
“保留。袁朗，你先驾驶火翼下去转一圈。”
“是。”
如果不是刚失去明诚，他会习惯性地说一句“耀武扬威是我专长”，明诚和人谈判也不讲究先礼后兵，摧毁对方的信心才好罗列自己的要求，明楼行事更是这个路子的祖宗，只是不知今天袁朗怎么生出一丝莫名悲凉。
明诚投影后的一百秒，明楼接通通讯。
“你们食言了。”
首席这句话不像质问更像叹息，他最后一张牌已经被青瓷号炸成原始。
“我想，我们给过足够的忍让。如果一定要有伤亡才能阻止更大规模的战争，我们会那么做的。”
“可你也知道，有些分歧不能被谈判解决。”
“所以才需要军队。”
首席沉默了一会儿，不分种族，老态都是一样无力疲惫，伤心和绝望打垮了这位盛年官员。
“用输赢解决对错，不高贵但有效的手段。是明楼吧，你的精灵养父居然把你教成了暴君？”
“他不是我的养父。他宽厚仁慈，我却不喜欢有人议论他。首席，我们能进入正题了吗？”
“已经向青瓷号发送武器清单和口令，至于内阁的解散，我想先听听议会打算怎么解决这一次的事件。”
“您还有和议会谈判的筹码？您和您团队的冥顽不灵，迫使联邦放弃了人道主义。”
“那么按照青瓷舰长的最后通牒，二十分钟早已过去，4271现在应该已经不复存在。”
“不必试探了，湮灭时他的投影在4272上。青瓷号现在是我说了算，听话些，不要给我的船员们寻仇的借口。我提醒你，4271轨道不稳，甚至不用湮灭炮我就能把它推到奇点的引力范围去。”
他说得出就做得到，首席整个人衰败下来，“接收武器库存后麻烦你们再次接手4271，本星球内阁即刻解散。”
明楼切断通讯。
“少校，这次不会再有问题了吧？”他指的是类似4272地下工事那般能躲过青瓷扫描的存在。
“不会，4271的地质和天文结构不足以被改造成武器。”
片刻，吴哲说，“没有深入考察4272是议会和舰队共同的失误，后果却是他一个人承担的。”
传感柜在他们身后静默的散发着微弱蓝光，浸液里的人俊俏美好像一件艺术品，谁都没有回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事实，吴哲觉得自己的视线正在模糊。
“虽然你做了正确的抉择，可是我没办法原谅你。”
明楼置若罔闻。
“大副，联络议会疏散居民，4271距离奇点太近了，被吞噬是早晚的事。”
“是，舰长。”
……
“舰长，那是什么？！”
一艘通身黑色的巨大飞船突然出现，它不显示在主控屏的数据成像里却肉眼可见。
青瓷指挥部几乎是立刻进入战备，那艘飞船有所感应般左满舵亮出船身标记，一连三个纹章，第一个是联邦舰队鲜花飞鸟徽章，青瓷上的船员们放了心，第二个是红底白十字标志它医疗船的身份，最后一个——有机体才会有自己的徽章，青瓷号是一只抽象的海碗，象征“有容无欲”，而对面那艘飞船上赫然一朵怒放的白芍！
对世人，青瓷即是传说，对有机体，白芍才是传说！初代有机体战舰中唯一一艘医疗为主的战舰，号称太空圣堂的白芍舰！
它怎么在这儿？！
福至心灵，吴哲回头看了一眼传感柜，郭骑云则盯着明楼的脸似乎要寻找出蛛丝马迹。
“于中尉，注意青瓷正前方，白芍号在那里，我们无法和它取得联络，无法确定本舰还是投影，请你赶快分析它的数据！”
与此同时，白芍号。
“通讯系统多久能恢复？！”
“一小时。乱流整个撕裂了设备组，更换起来有些麻烦。”
“见鬼，太空年代还要打旗语！到船舷去，摩尔斯码叫他们再等一小时。”
“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当然！”
青瓷号。
“灯光？”
“是摩尔斯码，他们叫我们等一小时。”
“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也许白芍号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舰长，你说……会不会，会不会——”吴哲看看传感柜又看看明楼。
“我不知道，我们不清楚最后五秒发生了什么。”
一小时后。
“青瓷现在的舰长是谁？”
白芍号那边传来明显心情恶劣的女声。
“是我，明楼。”
“明议员？这么说明诚违规了？！”
“白芍的舰长，你应该明白保险起见一艘有机体上只允许存在一位纯血，而我的血统是唯一能百分之百控制失去指挥中枢的青瓷号的人选。根据避难条例明诚舰长有这个权限。”
“好吧，就算他没有违规。”
“他在你船上吗？”
明楼终于问出这句话，声音比平时要轻得多，同在指挥频道的几位负责人全都绷紧了神经。
白芍那位偏偏不说，沉吟了一会儿几乎要把人急死。
“我需要一个保证才能给你答案。”
“好，我保证不打死他。”
“……这是什么保证？你想套我的话？”
“那你需要什么保证？”
“我们需要共同说个谎，因为违规的是我。”
“您的要求恰好是政客的工作。”
“感谢您，议员。麻烦开放能量罩，我们要登舰。”
………
青瓷的客人清一色雪白长斗篷，面容遮在兜帽里，额顶用金线绣出一朵白芍花，这当中唯一的黑斗篷由人搀扶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至少郭骑云没搞清一模一样的打扮白芍这些船员是怎么区分彼此身份的，其中一个问道，“传感柜在哪里？”
这位就是白芍的舰长了，和方才通讯频道里心情不佳的女声是同一个。在这位白芍舰长带领下，白斗篷们毫不避嫌直接踏进舰桥，郭骑云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在任何时代都是，不要得罪医生。
后续出人意料的简单，明楼在白芍舰长的要求下命令传感柜终止投影，黑斗篷失去支撑被左近白芍船员捞过去才没落地。浸液缓慢退却，白芍的舰长却不耐烦——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武器，能经受住小型炸弹轰击的传感柜应声碎裂，透明合金和浸液飞得到处都是，落在白芍船员的斗篷上垂直滑落，是纳米材料，其他人就没有这样好命，青瓷号的船员落汤鸡似的一个比一个狼狈。
“你们当中有人会人工呼吸吧？”
各怀理由的心照不宣，众人默默把明楼孤立出来。
“我好像打碎的太早了些，他的自主呼吸还没有醒转。麻烦你了，议员。”
如果不是她救了明诚，明楼有和白芍舰长大打出手的心，联邦号称鬼见愁的医官什么时候打碎传感柜自己没分寸？根本是故意折腾人！
心里有这些计较明楼也不敢发作，传感柜的一个重要作用是保持投影时本体机能停滞以免投影回归和身体产生时间差，明楼碰到明诚的一刻，触感冰冷得像针扎，好在白芍舰长没把这个时间也“算错”，他的身体并不僵硬。
大约两分钟，明诚开始有了自主呼吸，体温和明楼的接近却也还是远低于常人。
“他需要一段时间绝对的静养，避免药物作用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白芍舰长终于肯为她的行为作出解释。
“一个传感柜能买一飞船最好的针剂。”郭骑云心疼那柜子，不知死活的嘀咕却被女魔头听了去。
“郭上尉，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任何打扰他'静养'的可能我都要清零，你明白吗？”
“是——白芍舰长。”不知名姓和军衔，郭骑云只好这么称呼她，她救了明诚，不能当面叫她“女魔头”。
“我送他去医疗部。”明楼顺势把明诚抱起来，这么低的体温对纯血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杜飞虽然一样不靠谱，但比这个地位更高脾气更坏的白芍舰长不知好了多少——至少他能随便支使他。
明楼算盘打得好，而已。白芍舰长冷哼一声，“我跟你去，我好不容易把他抢回来，别再让杜飞把他治死了。”
一个晕着的两个醒着的三人扬长而去，留下郭骑云和吴哲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注意到那群白斗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郭骑云才想起留下他们似乎是招待客人的。
“我留守舰桥，你去。”吴哲抢在他前面开口。
谁叫人家是技术型的？郭骑云认命揽下了这“体力活”，“各位，我带你们去休息。”
青瓷长轴八十公里，明楼当然不会抱着明诚走上几十里去医疗部，和白芍舰长一起上了轨道车，这段路程不过匆匆数十秒。
“杜飞！”
明楼在门口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见鬼，全舰上下舰长都不能任意出入的就是医疗部了，倒不是打不开门禁，而是没人领着实在无法预测一开门会撞上什么。
比如今天，解剖台上血糊淋啦的不知名物种让明楼身经百战也几乎吐出来。
偏偏，病房要穿过实验室才能抵达。
“一天之内接了两个病人！”看清第二个病人是谁杜飞脸色微变，“舰长？”
“他已经脱离危险，放在你这儿是为了保险，他是我的病人，你不要乱碰！”
兜帽上的白芍标记让杜飞不敢反驳。
明楼憋着笑，以前杜飞没少给自己“乱治”，今天总算现世报。
从医疗部出来，白芍舰长忍不住问明楼，“你不多陪陪他？”
“为什么？对他对我都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帮助。”
他们一起步行穿过走廊。
白芍舰长半晌才继续，“你还是这么现实。”
明楼只是笑，并不答言。
柔软白嫩，白芍舰长抬手摘了兜帽，即使混血改良了银河居民的基因，她这一张脸还是可以称作明艳无双，她和明诚都是旧时代的遗民，像逝去时光里泛黄的梦境，单凭容貌就能使人安静下来。
“师哥，你觉得怎么样？”佳人此时的话语再也听不出白色兜帽底下喜怒无常的舰长腔调，只是个小女孩儿，为她所做一切沾沾自喜期待表扬。
“结果让人满意。谢谢你，曼春。”
“就这样？”被称作“曼春”的白芍舰长明明眼睛都在笑，却偏要撅起嘴仿佛老大不乐意。
“你还想怎样？”明楼笑着摊开手，曼春显然拥有明议员格外的偏爱。
她开心的搂上他的脖子，再也装不出娇嗔。
像是有谁，在光年以外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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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看懂了的话，我楼我春都不渣，耐心下章，不过下章更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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