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蛇传 18
十八 半妖
枪声太远，去追已经来不及，何况枪响之后阿诚的手上受了伤，片刻功夫已经滴滴答答的淌下血来。明楼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却扑了个空，阿诚看见自己的血二话没说把伤口按在小男孩唇上，“乖，喝下去。”
小男孩被枪声吓得一愣还未回神，错愕的表情倒是和明楼如出一辙，鲜血的味道吸引了他，小男孩下意识的抱住那只伤手吮吸起来。
“阿诚，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子弹擦着过去的。杀手的目标应该是他，只是不知杀手是否看出了我们的身份。”
“看出来又怎样？不结这个梁子以后也不会有太平日子了。这件事咱们回去说，这只小狸猫是怎么回事？他似乎是个——”
“半妖。”阿诚把明楼未出口的话接下去，“不知是他爸爸还是妈妈，简直疯了，和人类通婚！”
和猫妖生不出凤凰的孩子一个道理，人生妖胎母子俱损，妖生人子先天不足，小狸猫这样的半人半妖活到现在还没夭折实属万幸。而很快，明楼和阿诚就知道了答案，旁边洋房院子里喊着“苗苗”找出门来的女人脸色和小男孩一样苍白，原来孩子的父亲是妖。
看见自己的孩子在陌生男人怀里吸血，女人本就苍白的脸霎时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你，你们——”
明楼先一步站起来挡在阿诚前面：“女士，您冷静一下不要误会，您知道您儿子为什么虚弱吧？或者换句话说，您知道您先生是什么‘人’吧？”
女人警觉起来，“你们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是和他一样的人。”
此语一出，女人静默下来。两只妖在自己面前，女人想着自己先生嘱咐过的话，恐惧一点一点爬上心头，但她必须勇敢，因为她也是一位母亲。
“你们在对苗苗做什么？”
苗苗半闭着的眼睛里瞳孔变成竖梭子形，全凭野兽的本能在吸血，感觉到阿诚的伤口出血量渐渐减少，丧失了自己意识的小狸猫竟然露出两颗尖牙撕咬，阿诚冷不防再次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怀里一轻，是明楼赶紧把苗苗从阿诚怀里抢出来一把塞给他妈妈。
女人抱紧自己的儿子细看也是吃惊不小，苗苗脸上的潮红已经褪了，取而代之是健康的血色，虽然不知苗苗为什么突然睡着，但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香甜。明楼暗暗望天，他当然不会主动承认因为害怕苗苗妖性暴走再伤了阿诚，自己把他从阿诚怀里抱出来的时候悄悄弹了一指头。
到底是妖精的女人反应快，明楼和阿诚还来不及走就被扑通跪在面前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夫人，萍水相逢令郎的事我们已经尽力，再也帮不上忙了。”猜到女人可能会说什么明楼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封死，阿诚可以一辈子给自己当暖炉，但给你们家儿子做血库就免了，“我们走。”这句话是说阿诚。
女人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她不是不知道再无解救之法自己的儿子还能再见几个日出日落，明楼这里态度强硬说不通，可还有一个阿诚，毕竟自己亲眼看见是这位先生的血对苗苗有效果，见女人的目光转向自己，阿诚也立刻拒绝：“先生已经说了，萍水相逢我们已经尽力，令郎苦楚的根源您比我们更清楚，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二位先生！我不是要强求你们一辈子给苗苗做药罐，我只是想问问先生这样的高人，苗苗还有没有法子救？”
“办法有一个。”
“什么？”
“再投一次胎。”
……
明楼把车开出巷口还能在后视镜看见苗苗的妈妈站在原地抱着儿子发愣，再看身边的阿诚面沉如水，大少爷终究是忍不住问“是不是觉得我话说重了。”
“人和妖看待生死是不一样的，但我同意你的话，他们不该要这个孩子。”
既然阿诚不介意自己话说得狠，明楼心里的疙瘩也就解了，开车的空档偷瞄一眼，阿诚手背的伤口皮肉外翻殷红一片，所幸已经止血，“手还疼吗？”
“不碍事。”
“我问你疼不疼！”
“大哥可以自己试试。”
那就是疼了。
自己的心也滋滋啦啦的疼着。
忽又想起一事，明楼问道：“阿诚，十多年前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看你救那小狸猫都得放血，不知强行帮我又是什么代价，亏欠你的我可能还不上，但至少要记在心里。”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这不是一道命令。”
“如果我说用文火烤了你十年，你信？”
“那你要对我负责了，怪不得我现在那么怕冷。”
“前面那个路口别忘了右转。”
“为什么？”
“去汪公馆的近路。你不是说要汪小姐等着你去找她，或者大过年的给汪芙蕖添点儿堵？”
“汪芙蕖的事我不想扯上曼春。我不希望她伤心。从前我说过要保护她。”
“从前就是为了你这句话，她才为你投身所有的黑暗。”
“以后也会是吧。我现在终于能理解大姐了，曼春不是池中之物，我若负她，她一定有办法让我万劫不复。”
“所以你是因为害怕才不想让她伤心。”
“不如说是担心她更多，这个世道已经乱了，曼春凡事都太理想化，所以行事就太偏激，我担心她刚极易折，遇到什么事一冲动就铸成大错。”
“看来只有你保护好她才能避免悲剧。”
明楼微微一笑，“你怎知我的无奈？当年我弃她而去，你也看见那些年她的眼神，现在的曼春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信任我。”
“你大可以告诉她，是我掳走了你，不是你诚心爽约。”
“如果有一天你用全部身家炽热的爱上一个人，他就会是你最神圣的光辉，不应该有任何解释。”
“你炽热的爱着她？”
“我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当初的一刻。”
明楼的声音很轻，阿诚敏锐的感觉到他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里面装着他和汪曼春的过去，他也许可以坦然的拿出来和任何人诉说，但任何人都不能触动那里分毫。
“对不起。”阿诚后悔自己曾经的举动毁了明楼这份绕指柔情。
“虽然我不认为是你的错，但我是幻觉了吗，高傲的小凤凰会向我道歉，你真是阿诚？”
居然忘了这条蛇的可恶，阿诚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世道……”
“嗯，世道。”
“人类的世道什么时候太平过。”
“装什么糊涂，你明知我说的是妖的世道。原本我只想做个富贵散人，现在恐怕由不得我了。我总觉得有些事就发生在我身边，王天风知道汪曼春也知道，可偏偏就是我自己不知道。”
“妖大规模参与人类的战争，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这是妖自己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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