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传 41
四十一 玄猫
苍龙身死神力尽散，英灵不灭是为冥龙。
阿诚可不相信冥龙重返阳世是为了普度众生，一身幽冥鬼气莫说是人，妖都挡不住，东海已经遭殃，放它出去人间又是一场大祸，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一颗来自地狱的龙珠？
威逼利诱梁仲春的同时阿诚密切关注着天上的动静，直至云层中隐约透出一抹黧黑的影子方知办法凑效，趁着冥龙还没找到气息的来源在天上兜圈子，阿诚叫梁仲春脱下外衣擦干净地上的血。
梁仲春哪还有看不出就是这些血在招引冥龙的？这才说了他们坑朋友几分钟就被赶鸭子上架？
看出梁仲春的犹豫阿诚只得再做解释，“不是我要抓你做替死鬼，我的血能克幽冥鬼气，一会儿冥龙下来，你不是想反抗都不反抗就被弄死吧？”
“冥龙下来还不都是你招的！”梁仲春说着化作原形，二尺多长的一只黑猫耳朵后面生了一撮白毛，他这身皮毛倒是比中山装更吸水，就地一滚地上的血浆就少了大半。
说服了梁仲春阿诚才有心思顾自己，锦瑟细心，上次受伤便留了一包药粉给他，阿诚只舍得取一点止住血完全不管肌肤的创面，保不齐待会儿还要用这个救梁仲春的命。阿诚却不知梁仲春正在暗骂他狡诈，你的血克幽冥，可也是你的血让冥龙认准我这个冤大头！今天这事儿就算不为了苗苗自己想活命也得拼了，可恶的麻雀！
冥龙终于锁定目标，朝着游轮的方向冲下云层，船头的玄猫炸开浑身毫毛一跃而起，撞击顷刻发生。
伴随游轮吱嘎而不是轰隆一声呻吟，冥龙和玄猫都扑了个空——冥灵没有实体。玄猫跃下船舷落在冰面上，冥龙扭身去追数度冲击仍旧扑空，玄猫虽无大碍，可冥龙带起冥灵之力搅烂了冰层，黑水上涌，玄猫困于浮冰之上形势不容乐观。
到底是陆生动物中的顶级猎杀者，梁仲春化作本体不知比人形灵活了多少倍，玄猫在流荡的浮冰上跳跃腾挪，冥龙紧跟在身后却奈何他不得，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我先累死了！”
“再坚持坚持！”阿诚盯着战局，他本就不指望梁仲春真的抓到冥龙，只要他坚持到明楼和朱徽茵回来解除自己不得出手的禁令，阿诚自有办法对付冥龙。
梁仲春又避开了一连串的猛烈扑击，黑水激荡，纵使他动作敏捷也几次差点跌下浮冰，冥龙再次袭击无果身形一顿放弃了玄猫跃上天空。
不等梁仲春喘口气，冥龙无声的嘶吼再次响彻脑海，他惊恐的抬起头可角度不佳只看见冥龙直起身躯停滞在空中。
“快跑！别让它咬到！”阿诚在游轮上看的一清二楚，冥龙背上缓缓张开了一双翅膀，“它生前是应龙！”
龙族万兽之皇，应龙乃是龙中之尊，冥龙没了生前灵智只知道进攻，玄猫越是活动神血的气味就越浓郁刺激它发狂，战斗的本能替它想起了自己是应龙的事实。
一猫一凤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太幸运还是太倒霉，被那一蛟一鲤随便一丢就能丢在冥渊附近出来的还是应龙的英灵，这份见识可以吹嘘一辈子，可前提是他们有命活下去，凤凰血能辟幽冥鬼气，应龙的冥灵却能直接咬在魂魄上，梁仲春死了阿诚也逃不掉，前后脚跟着去地府报到罢了。
完全张开双翼的冥龙俯冲下来，小小一只玄猫还不够它一口吞的，玄猫再没了之前游刃有余，发出一声凄厉惨嚎真正逃起命来。
生死关头梁仲春倒是仗义，弃了游轮一味只往远处跑，那句“替我照顾妻儿”遗言一般壮烈。
眼前飘过苗苗的小小模样，阿诚忽然觉得是那么眼熟，脑子一热居然断喝一声“回来！”
玄猫听出话里有门一个急刹转身从冥龙下方撤出，边跑边问“你什么意思？”
看玄猫路线是要擦着游轮过去不上船，阿诚当即不再犹豫把手里的东西朝他一扔，“冥龙的罩门在后脑，刺进去！”
玄猫一跃把那东西咬在嘴里同时一愣，这是什么玩意儿？口中之物形状细长还顶着三五片青翠叶子，梁仲春眼角一抽，你让我拿着一根树杈去屠龙？！
阿诚长于近战，此时虽不能出手却视野宽广，看清梁仲春身后盲区的一个绝好机会当即一声呼哨，玄猫应声而回在阿诚双手搭好的落脚点上借力起跳直击龙首，再现身已是人形正将手中树杈向冥龙刺出——
神木定灵，梁仲春发现自己抓到了冥龙的实体，只是还来不及思考就险些被掀翻，阿诚在甲板上看到冥龙疯魔一般四处乱撞便知幸运没有眷顾他们，这一击刺偏了。
上天无门，遍地冥海，他和阿诚谁也帮不了谁，梁仲春用力往外拔树杈想再给冥龙来一下子却也发现不够幸运，冥龙一声怒吼笔直冲向了大海……
阿诚眼睁睁看着一人一龙在冰原上砸出一个窟窿最终消失在黑水里，他怔了半晌，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顺着舷梯下了游轮来到冰面上，身前一丈就是那个大窟窿。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在这死寂里风都是苦涩的。
阿诚不在乎害死人，可他该怎么向苗苗交代？
幼年失怙的阴影他交出等同性命的重宝去阻挡命运的覆辙，可到头来还是让苗苗成了又一个他。
阿诚不知自己在冰面上坐了多久，甚至和那双眼睛对视了半天才回神，和脑袋比眼睛大的不相称，棱角分明水淋淋的怪模怪样，这是什么生物？
及至看到耳朵后面一撮白毛，阿诚居然爆了一句粗，“梁仲春你怎么这么丑了！”
所以说，猫不喜欢水，湿透了真的会变怪物。
玄猫的眼睛非常没有神采，阿诚两手从它腋下穿过去的时候干脆头一歪昏过去了。
阿诚往上一提没提起来，玄猫重的要命甚至拖着阿诚往下坠，意识到什么一头扎进水里，水下的景象让阿诚一口水直接吸进了肺里。
冥龙。
这次是彻底死透的。
庞大的身躯在深蓝海水里斑驳陆离，一根龙须穿过玄猫的右腿打了个死结。
阿诚不会向任何人承认那天他在东海掉了一滴眼泪。
他敬他是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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