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蛇传 88
八十八 龙
想得美。
明诚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王八蛋，你想的美！”
不是做梦，真的有人在骂人，这么粗鲁！
“我说你呢，明诚，你个王八蛋！”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那名字卡在嗓子眼，明诚没被藤田芳正打死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龙。
一条活着的龙盘旋碧霄，而这个世界也没有毁灭。
鳞片比水晶清澈，蔚蓝色泽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最耀眼无比，最动人心魄，金色龙角的光芒可与日月争辉。
她多美呀。
被骂了王八蛋明诚却开心的笑起来，他终于对明楼再无遗憾。
“曼春姐，你好呀！”
“呸！”
龙的口水直接给明诚洗了个澡，命火未燃，先被降了温。
“我师兄还好吗？”
“你说郭骑云？他死了！”
那就是很好。
“你怎么来了？”
“你个小王八蛋，等我收拾了明楼再修理你！”
是谁当年在我面前几乎是哭诉对师哥的衷肠的？
“可是曼春姐，没时间了，本衍纪就要结束！”
“所以你才是个小王八蛋，你不但抢走了他，还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龙围着阵眼盘旋几圈无计可施，最终下降落在明诚身边，幻化回人形一脚踢开重伤的藤田，清流的弟子们遭此突变全呆在当场。
“阵法停得下来吗？”
明诚摇头，“这阵又不是我发明的。”
说话功夫以阵眼光柱为中心，青空上紫云聚集，明诚有些急了，“你想做什么，真的快没时间了！”
汪曼春看了他一眼，“真奇怪，居然有人急着去死的。”
“汪曼春！”
被叫了名字这位昔日西元战区的主帅也不恼，先前对答如家常，可她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温度。
“明诚，从麻雀到白鹤，你的元神变来变去，有意思。”
“不关你事！”阿诚哪有功夫跟她纠缠这些，他时间有限，再过一会儿阵法就困不住明楼了——明楼出来，哪里还容得他任性妄为！
“哦？那我说一件和我有关也和你有关的，”汪曼春面相极美，此时笑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我汪曼春自负聪明才干，却没想到是辅佐我数百年的副帅得到了明楼逼我上绝路！”
汪曼春一双妙目盯着阿诚，外人看不出端倪阿诚自己知道，冰冻感蔓延入魂，面前女子已登神境，愤恨之时神力外溢，这是货真价实的攻击。
“不还手？不敢还是不能？瞧瞧你这副鬼样子！”
明楼身边的人，一根舌头都跟他一样让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但是阿诚哪儿能辩驳，汪曼春还有后招给他预备着。
“还记得那个童虎吗？你猜——”曼春故意拉高了尾音，“你猜他是谁的人啊？”
一看明诚表情就知他八成猜着了，曼春笑弯了腰，明楼身边的人，还是她最懂他。
“万寿宫那场大火之后郭骑云也懒得再编下去了，你猜怎么着，童虎找到我告诉我他是师哥的人，师哥说不管能不能同时见到你我二人，只要你出了问题他就得立刻告诉我当年欠我的真相。原来师哥注定负我，不是因为家仇遗命，不是因为长姐不喜，是因为他自己，是因为你，他心里的人是你！我能踢破临门一脚化龙归来，都是因为恨着你们！明诚，昆仑三百年，你骗我骗得安心吗？！”
不知何时阿诚退却了满面急迫，眉梢染上笑意，眼神茫茫如海上晨雾，“比起你的心情，我还是更愿意先成全他的愿望，你也不忍心他难过不是吗。”
“逼我杀你？想得美！”
龙吟震万兽，扶桑之野无人再敢动弹，阿诚被龙尾甩到一边，伸手去抓鳞片擦着他的皮肤滑了开去。
“明诚，我是回来毁掉所有的！”
东海之行，明楼在游轮上一语成谶。
那抹蔚蓝笔直撞向了阵眼光柱，明诚想死她偏不让他死，明诚想躲明楼她就拼上性命也提前放他出来！
可是时机不对！
明诚眼尖看见阵法中绿光一闪，“曼春回来！”
汪曼春一身煞性打定主意的事岂能让叫回来？一样是死，明诚还没成功她汪曼春先做到了。
“回来呀——”
明诚这一嗓子破了音，他睁大眼睛盯着光柱再不能思考。
真龙又如何，灵源面前谁敢妄称神族？
龙门之下龙族之属，建木苏生，水木二相为基，你一条真龙自己撞进去——
逆流而上，逢龙木二君必当陨落。
明诚听到一声半路生生咽下的惨叫。
象征龙女的蓝金二色光芒暴涨，继而被更强烈的绿光吞噬。
世上再也不会有汪曼春，被瓦解成能量，永远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了。
明诚不愿用“吞噬”这个词去形容，去形容意识正在醒觉的明楼。
天空中凝如实质的紫云剧烈颤动起来，风吹着树叶婆娑，好像一支柔情的曲子，充满悲伤与爱意。
新的灵源，新的时代。
明诚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倒不是敬畏光芒散去缓缓步出的人，是……
清流宗主修行无数年后下的死手他毫无防备的接了，他没有十年了。
而他的事情却还没做完。
也不会有机会了。
“你的膝盖，什么时候这样软弱了？”
有人在他身边弯下腰来，递给他一只手。丰满红润，有些粗糙，他知道那是很暖的。
小时候，这只手牵着他学走路。
“师父。”
阿诚真的快疯了。
这个老疯子老骗子！说这个死那个死，就是不说他自己要死！
王天风笑笑，他自来一双桃花眼，此刻朱红都漫上了眼眶。
“傻。”
阿诚痛恨这评价。
“还不起来？我还没死，你先忙着磕头。”
阿诚拿一双就要落泪的眼瞪他，然后老疯子显然又不耐烦提着阿诚臂膀拽了起来。
“不许哭，恩恩怨怨，还是我对不起你多。”
“师父，我近来道歉都觉得麻木。”
“都这个时候了，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吧。凡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认不认？”
阿诚拼命点头。
“那好。”
王天风手腕一翻，却从他拽着阿诚变成阿诚挽着他的胳膊。
抚平阿诚乱发抹掉脸上污渍，再整整自己的衣裳，力通三界的木神君露出了一副寻常世人的表情，就这样带着阿诚到了明楼面前。
“那谁，明楼，还有阿诚，抱歉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趁着人都在，把仪式先补上，唉，反正你们也是先上船后补票，我这老脸贴的，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明楼笑了，阿诚一点都笑不出来，王天风都语无伦次了，真是世界末日了。
王天风鬼话念叨半天，才想起要把阿诚交到明楼手上，“交给你了，可别被他气死。”
“放心。”
“明楼，阿诚，我走了，咱们后会无期。”
“师父！”“师父！”
声音两下里同时响起。
王天风和阿诚回头看去，风尘仆仆的郭骑云像匆忙赶来的摄影记者。
做师父的笑骂一句，“这里可没八卦给你拍！”
说话间郭骑云早一溜小跑过来，巨大的照相机往明楼怀里一塞腾出手来挥挥拳头，“以后要是敢欺负我师弟，你试试！”
回身又狠狠抱了一下阿诚，“混小子，师父就偏心你！”
“昆仑山上，多谢师兄照顾教诲。”
郭骑云的来路和汪曼春和明诚一样，他来干什么明诚也再清楚不过。
“阿诚惭愧，最后陪在师父身边的，是师兄你。”
“那是！”
郭骑云仰脸一笑，真比天空都明朗。
王天风悄无声息的先抬脚走向紫云暴乱的方向。
郭骑云转眼发现了连忙跟上，只是身子一动就化为原形，红鬃舞动似马非马，火光缠绕一身骁勇。
前身盗骊，龙马是幌，眼前这才是郭骑云龙门飞升之后的正神真身。怪不得他敢威胁明楼，别说明楼不是龙，是龙也不够他修理。
他可是一头生食龙脑的犼啊。
犼回头冲他们笑道，“帅吧？”
不待二人回答他早转身去追王天风脚步，他们神裔自能踏虚空而上，一人一犼去向紫云深处，不帅才有鬼。
“记得把你们捅破的天补上！”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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